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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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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賭

阿幼朵送的松獅幼崽,思伽取名為噸噸,經過大半年的飼養,體型迅增大,還未成年,肩背已過思伽的膝蓋,渾身奶白色的毛油光亮,深黑色的眼眶,深棕色的眼睛,其實眼睛真的是又圓又大,只是被前額的皮毛覆蓋,生生壓成了咪咪一條線,肉嘟嘟的鼻子寬而大,看不出鼻頭在哪裏,像被壓塌了鼻梁,更顯嬌憨可愛,黑乎乎的嘴巴,深藍色的舌頭,顯示著它純正的血統。丁氏給的抱狗丫頭,思伽取了名字叫夏果,已經很難抱得動它了。幾個月前,惟俊一片好心,買了大小不等,十幾條狗鏈子送給妹妹,被思伽翻了白眼,噸噸可是自己當女兒養的寶貝,怎麽舍得拿圈圈套住它脖子呢。從那天去,越教導它規矩禮貌,如今已是卓有成效。定地大小便這種小兒科自不必說,每天三次消食遛彎,都是圍著思伽夏果來回蹦跶,不會溜出二人視線,除了思伽的屋子來去自在,沒有思伽夏果帶領,去了別的地方,都會先蹲在門口,出叫聲,等到有人給它掀開了簾子或裏頭的人叫它進去,它才會乖巧的進門。這麽美麗懂事的大家夥,思伽怎能不疼愛它,食住多少思伽親自打理,一人一狗常常親昵的摟在一起玩耍。

“四姐姐,噸噸吃過飯了嗎,我和阿土來看噸噸了?”思儀牽著弟弟進來,阿土已經有了大名,沈惟信,不過龔氏忌諱著其五行缺土的命格,並沒有棄了乳名,說大名等上學了再用,所以大家還是習慣喊阿土。

“沒有,阿土不是和四姐姐說留了好東西給噸噸的嗎,你看噸噸等著你們呢。”思伽笑道。狗的鼻子是很靈的,阿土一進來,噸噸就聞到他身上的肉香,搖著短短的尾巴跑過來,拿著大腦袋供著阿土的屁股往思伽那邊走。

阿土咯咯的直笑,兩周歲多一點的孩子,稍快的邁起腿來,還有一蹦一蹦的感覺,滑稽可愛。阿土身上掛著一個鼓鼓的靛青色點素紋的荷包,拽下來給思伽奶奶的道:“給噸噸吃。”經過大半年的努力,阿土會說短句子了,不過說長了舌頭就打結,後面就聽不清楚了。

思伽打開荷包一看,裏面用新鮮菜葉子裹了兩塊蒸熟了的金華火腿芯子肉,這真是好東西,遠在貴州,家鄉的特產就越顯珍貴。估計是兩個孩子剩下份例來給噸噸的。噸噸是獲得了家裏三代人的喜愛,不過家裏最喜歡噸噸的無疑是屋裏這三個孩子,噸噸也愛和三人一起玩鬧,特別是阿土,對他特別溫順,被他爬來攀去也不會脾氣。思伽讓夏果拿來給噸噸切碎肉的專用小刀和木板子,噸噸的牙已經換齊了,土雞蛋大的芯子肉能一口就吃了,哦不,狗也要培養它品嘗美食的能力。思伽把肉塊切成薄薄的肉片。

噸噸已經老老實實的蹲坐在地上,鼻子明顯一張一翕,舌頭哈斯哈斯地伸著,催著思伽分肉的動作,明顯嘴饞呢。阿土一本真經的,擡手摸著坐著比自己還高一點的噸噸的肥下巴道:“乖乖哦。”

思伽笑著把肉片裝在白瓷碟子裏,蹲在阿土身邊道:“你來餵吧。”另一只手撫摸噸噸的頸側,對自己撫養的愛狗滿臉驕傲。思伽是專門請了當地的訓狗人指導過的,噸噸被教導的很成功,思伽夏果不看著,都不會吃別人投過來的食物。

噸噸咪咪的眼睛似乎都開大了,閃閃光,盯著一碟子肉片,阿土捏起一張肉片遞過去,噸噸啊嗚一聲,頭也湊過來,用舌頭把肉片卷進去,巴巴嚼了幾下,又哈哈地伸出舌頭討吃的來,萌萌的模樣把大家都逗笑了,一片接一片的餵到它的嘴巴裏。噸噸一天吃中晚兩頓,中午吃的多,兩塊肉還是不管飽的,又帶著它到自己的生活區吃了下半頓肉末拌飯。讓夏果看著在院子裏溜圈,阿土也鬧著要出去玩,雖在盛夏,貴州的七月也不是很炎熱,今天雲層也厚,思伽便讓阿芒跟著,隨他去了。

思伽午後喜歡練一練小楷,不多,每次也就寫個一刻鐘,思儀這個弟控也沒有和阿土一起出去玩,乖乖的在屋裏,坐在椅子上描紅,別的字都放一放,只練出個“壽”字來,要寫的似模似樣,今年是龔氏的母親五十大壽,龔氏不能回京祝壽,便把一百二十個心放在壽禮上面。沈家轉賣物產的生意經過近一年的努力,總算不往裏賠錢了,不過現在還沒有把原來的虧損補足,所以家裏如今銀錢拮據,買不起貴重的賀禮,便把心思用在貼心上,龔氏自己給母親做抹額,貼身的寢衣,讓女兒用紅紙寫出一百個壽字出來。思伽思儀分了一張書桌,各寫各的,寫了一陣,便擇一擇其中的好字。屋外還有一人一狗出的嬉鬧聲。

歲月靜好,現實安穩,便是如此了吧。

八月裏,沈家出了大喜事,趙氏診出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來。趙氏保養得宜,看著不過二十五六,實則已經年過三旬,隔了多年,這一胎自是來之不易,一診出了喜脈,便萬分小心,不敢勞神,把家裏家外的事一股腦兒都分攤給了龔氏,思伽,思仟,孔嬤嬤四人,自己安心養胎。

思伽也是高心不已,將要榮升為親姐姐的興奮之情是當堂姐無法比擬的,過了幾天,趙氏開始害喜,思伽就讓莫嬤嬤去照顧娘的一切飲食湯藥。莫嬤嬤本就是趙氏的奶嬤嬤,思伽自幼病弱,趙氏才撥她過去服侍,已是年過五十,精力沒有孔嬤嬤好,這幾年在沈家已經不管大事了,只留心幫著趙氏照顧幾個孩子,尤其是思伽,如今趙氏有孕害喜不輕,卻是主動攬下這樁要事,畢竟,趙氏可真真是莫嬤嬤帶大的,幾十年的老人服侍著,也盡心。

這日午睡後,思伽過來陪母親說話,摸著娘絲毫沒有隆起肚子,道:“這個小家夥怎麽這樣的不安分,娘懷著大哥,二哥和我的時候,也是這樣折騰你嗎,一個月了,我摸著腰身反而縮了。”趙氏這一次反應是相當的厲害,比思伽見識過的何氏龔氏更甚,最嚴重的那幾天只能喝水,壓著反胃惡心,強吃幾口饅頭。

“做人難,這話原來是說胎兒在母體育,精血要幻化成人形的不易。既是他的母親,只能陪著他遭罪了。”趙氏目光柔和,面上蕩漾著慈母的光輝,笑道:“不過你們三個比他是乖多了,可能是我年紀大了的緣故。哎,你大姐生下哥兒的時候,我都歇了心思了,結果他還上門來。”思伊在今年三月的時候,一舉得男,給何家生了長孫。

思伽調皮的道:“搖車兒裏的爺爺,拄拐棍的孫子都不稀奇,當長輩的,比小晚輩一兩歲,想著那場景挺好玩的。嘿嘿,爹爹高興吧,當完外公當父親,好福氣,也不知這一個是哥兒姐兒?”

趙氏摸著自己的腹部,悠悠然道:“你爹一直說男女無所謂,但我曉得他還是想要個兒子,家裏就只有你兩個哥哥,怕將來撐不開門戶。”沈家這個情況,往上掙功名。兩個嫡子都是不夠的。

思伽輕輕笑道:“生個兒子,剛好是三男三女的,比例正好。”

母女倆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,莫嬤嬤端了一盤綠皮拳頭大個的桔子過來,這個點,正是要進點水果的時候,懷孕口味又怪,倒是喜歡這樣還沒有完全熟透的桔子。思伽也陪著吃了一個,酸有酸的滋味,忽然外面的小丫頭掀開錦簾進來道:“方姨娘過來請太太安。”是詢問見不見的意思,趙氏的規矩是極嚴的,不在定點定時,無關的人不能也不敢闖到趙氏屋裏來。多年來,方姨娘在趙氏更前是盡量減少存在感的,趙氏大婦的氣場強大,小妾可不想給自己找不自在,少有這麽突兀來求見的,禁足期滿之後都是多待在自己屋裏,不是規定請安的日子可不敢在趙氏面前出現。

趙氏看著女兒道:“你去屏風後面躲一躲,先把孔嬤嬤找來,再把方姨娘召來。”後半句話自然是吩咐底下丫鬟的。莫嬤嬤盯著趙氏吃了一個半桔子就下去歇著了。

不過一會兒,趙氏便召見了方姨娘。方姨娘比趙氏年長,穿了一件杏黃色圓領直身薄緞褙子,頭上插了一只款式老舊的金簪子,一進屋裏來,就給趙氏行禮,不過不是蹲禮,直接上來就是跪禮,語調急切道:“求大奶奶看在二姑娘是太太教養的份上,又叫了大奶奶十幾年母親,憐惜二姑娘,許她一個好前程。”方氏在趙氏手裏過日子十幾年了,也能摸出其幾分性子了,最不耐和底下人耍花腔,趁著給你開口的機會,還是直接開門見山的好,否者脾氣上來,話都不給說完。

“憐惜?”趙氏不削的笑道:“我的女兒我會不知道憐惜,還要你一個奴婢來提醒,真是笑話。”

方氏面紅過耳,磕頭道:“恕婢妾逾越,二姑娘總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,婢妾位卑,不堪為母,也是懷著為母之心,一心在為二姑娘打算。上次的事情,是婢妾非分之想,惱了大奶奶,也差點丟了沈家的面子,禁足半年多來,婢妾想通了,知錯了。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呀,二姑娘才貌出眾,是任家自己看上的,大奶奶何不推一把,二姑娘嫁入任家,也給能大爺,大少爺添份助力……”

“消息你是從哪裏聽來的?”趙氏平靜的道。

方氏頓了頓,才回道:“二姑娘及笄都有幾個月了,之前一直隨大奶奶出門,及笄之後,總該又點親事的眉目,我實在坐不住,就打聽了一番。”看著趙氏愈冷冽的眼神,只好道:“是從廚房的夏婆子那裏打聽的。”

趙氏不假思索的道:“那個婆子插到院子裏來,不用啰嗦,打三十大板,打完了直接扔出去。”廚房趙氏管的嚴,沒有短工,都是簽了身契的,賣身為奴的人,本來就可以隨便打罵,暴虐的主人家,打著奴婢玩都是有的。趙氏武將王爵之家出身,做事果決,偶爾也很信服以威懾人,不能讓人服,也要讓人怕。

“是。”孔嬤嬤無波無浪的回道,自吩咐門外的婆子押人傳板子。

方氏呆了呆,才求情道:“大奶奶懷著哥兒,家裏怎麽好見血,什麽事情……”

趙氏不耐她啰嗦,把桌幾上一個杯子掃下地,啪的一聲,方氏就像被掐住了脖子,立馬禁聲了。趙氏冷聲喝道:“沈家正經的主子,終身大事,豈是卑賤之軀可以說三道四,隨便議論的,你腦子漿糊做的,還有臉子說情!呵呵,你,我還真是看走眼了,以為這些年來都是老實本分。想通了,知錯了?我看你是不知悔改,一錯再錯。當著姨娘的命,就別拿主子的主意,若不是看在二姑娘面子上,這副板子就該落在你身上。”

方氏委頓在地上,神色羞憤可憐,卻不敢再開口,若是能給二姑娘掙下前程,禁足抄經都無所謂,但是再惹惱了趙氏,真像一般奴婢一樣被拉出去上板子,丟的是二姑娘的臉面。

孔嬤嬤另拿了一個潤瓷合雲紋的茶杯,給趙氏續上金絲紅棗茶,輕聲勸道:“大奶奶現在雙身子,何必為了不相幹的人動怒。”

趙氏接過茶杯,抿了一口,潤了潤嗓子,道:“訓誡全府奴仆,若是再私議主子,下次就是六十板子,以為我懷著身孕就轉了性子,別拿錯了主意,不想要命的,盡管說。請方姨娘出去看看外頭是怎麽掌刑的。”方氏已是伏在地上,自有丫鬟扶方氏起來,到院子裏等著。院子裏條凳,手掌寬的紅木板子已經取到,只等著另一幫人押人過來就開打。

不一會兒,夏婆子被堵了嘴捆來,同時,丁氏也急趕趕的被思仟喜兒扶著來到趙氏屋裏。思仟看到院子裏的條凳,板子,又看見姨娘站在前面,嚇了一跳,頓時,眼淚就流了出來,下意識的要過去方氏那邊,方氏已經冷靜了片刻,看思仟是誤會了,忙遞眼神攔了思仟的舉止,思仟怔了怔,點頭意會,繼續扶著丁氏朝趙氏屋裏去。

已有人找一步通報趙氏,趙氏和思伽已經立在門口等著迎丁氏,丁氏徑直入內,坐了座便道:“媳婦,我聽說你這院子要打人,你這個樣子,要是驚動了胎氣可怎麽好?”

趙氏笑道:“這孩子已經三個月了,胎穩著呢,再說了,主子要教訓奴才還要挑時間嗎,那樣,奴才們還不都要挑著機會犯錯了。賞罰,不僅要分明,還要正當時,才能制住家裏的不正之風。”

丁氏看著趙氏是站著回話,怎麽舍的,先讓孔嬤嬤把趙氏安置在下手,看了一眼思仟才道:“議的是仟兒吧,這個我也知道了,任家真是給京城的四爺來說親的嗎?若是如此,這倒是一門好親事。”

趙氏向孔嬤嬤使了顏色,孔嬤嬤便帶著屋裏一幹人等都退下,要議姐姐的親事,當妹妹的哪裏能站著聽,也是跟著一起離開的,思仟絞著手帕子,在丁氏也投來眼神之後,是最後一個退出來的。

婆媳兩個在裏頭搗鼓半響,思伽和思伽在另一間屋子喝茶,思仟沒有心情,思伽懶的說話,兩姐妹倒是默默無語。之後,院子裏響起了板子炒肉,夏婆子的嘴被堵了,屋裏也聽不到多大的聲音。人打完了,把地洗一遍,趙氏才把丁氏送出來,方氏早嚇的身子如篩糠,被丫頭扶走了。

思伽再去看母親,趙氏已經躺在一張黑漆梨花紋四面平榻上閉目養神,看著女兒進來,輕輕的嘆道:“打鼠忌著玉瓶兒,方氏終成大患,也是我一時不查。好在你祖母是個軟耳朵,能聽旁人的,也能聽進我的道理。”

思伽搖搖頭道:“總是先二姐自己動了心思,才讓方姨娘來求娘的。”方氏是次要矛盾,思仟才是主要矛盾。思仟就像一個賭徒,賭過一次,還想再賭一次,而且這次以為風頭正好,嬴面比較大。今天,一看趙氏院裏抓人了,思仟就把祖母請出來救場,可見她們母女倆是計劃好的,一前一後,方氏勸不了娘,再讓祖母出馬,就是不知道娘和祖母說了什麽,讓祖母歇了心思。

思伽遲疑著問:“任家有什麽不好的嗎?”思伽只覺得任夫人假模假式的,可不想以後伺候這種婆婆,不過,思仟覺得無所謂,任家的門第高,一高遮百醜。高嫁豪門,從古自今,都是有致命的吸引力,多少灰姑娘前仆後繼,思仟還不能算灰姑娘,比她們的成功率高多了。

趙氏異常緩慢的道:“你爹這幾天也在相看任家。家裏不是急功近利之輩,事事先求穩,能一步步走到現在不容易,可禁不得錯蹋。我只知道,天下沒有白掉下來的餡餅,聽說任家四爺已經在五城兵馬司任職了,才十七歲吧,就有這番前途了,任家既然如此看重他,給他打通了官道,怎麽不給他在京城裏尋個得力的岳家幫扶。思仟那樣的條件,確實不值得任家一再放出信號求娶。”

“那二姐的親事……能有個什麽條件的?”這話思伽早就想問了。

趙氏撇了思伽一眼,唬道:“這也是你能過問的。思仟怕還想著小時候在侯府的富貴日子,想不透,心野著,才會如此輕佻,兩次都向往那門裏沖,好在她不是女子,拘在後宅,也蹦跶不出名堂來。如今看來,賈家退了你大姐的親事,思伊倒是看到了現實的殘酷,因禍得福,七月裏來的賈貴家的說,你姐姐在何家一切安好。一年多了,女婿婆婆都對你大姐很滿意。”</P></DIV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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